落花人独立

病怀(诗文同题)

#鱼进锅五一·飞花令#

#六尺横窗卧小疴#

  

几株芳树晓婆娑,六尺横窗卧小疴,

梦到西湖听春雨,涌金门外落花多。

  

  

  

北京的早春并不温暖,正如于谦所在的这间屋子,虽是马场中视野最好的一间,但尚未通暖,仅靠两堆时明时灭的炉火腾着。

若是平常,于谦自是不会惧怕这早春的寒冷。人过四十,虽说身子骨不比原来强壮,可他向来火力旺盛,畏热不畏寒。

可今日有些不同。本应红彤彤烧着的炉火,此刻仅可怜兮兮地闪着熹微的光。半梦半醒间,于谦翻了个身,似是感受到凉气的敌意,微微皱了皱眉。

他病了。体表似火烧,骨子里却冷得很。昨夜的一场寒雨终于让年近半百的人意识到岁月的凌厉,多年未因风寒发热的人,此刻昏昏沉沉地卧于紧邻寒窗的木床上。

窗外树影婆娑。早春第一缕光穿过抽条的柳枝,跃过缝隙、斑驳的光影映在床头。渐渐地,鸟儿开始欢叫,狗儿开始狂吠,连马儿也开始嘶鸣……

万物复苏的迹象。

于谦努力撑开眼皮,和煦的阳光洒落在疲倦的脸庞。被窝中一只手摸索着伸了出来,一点一点够到窗台边的手机,贴近眼前看了看时间,六点三十八。

真是够早的。于谦无奈地撂下手机,翻了个身裹紧自己。

  

  

郭德纲正在后台补妆。

综艺节目倒无需浓厚的妆容,只是添了些粉儿。

望着镜中的自己,郭德纲不由感慨——年过四十,不管如何遮掩,这幅面容终是老去了,同那人一样。

恍惚中,再回过神来,助理正在门外高声喊着自己。郭德纲晃了晃脑袋,将那人的影像从眼前赶走,这才抬步向外走去。方走至门口,忽听背后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。

他心下一动,这铃声仅一人独有。

  

  

于谦朦胧中将手机压在了身下。睡梦中整个人翻来覆去,无意间蹭开了手机屏幕,联系人列表的首位就这样意外地拨了出去。

  

  

郭德纲犹豫着,节目已然录了一天一宿,观众虽然热情,毕竟体力消耗严重,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也已筋疲力尽。

时间不等人。他略一权衡,继续向舞台走去。

人在台上,可郭德纲心里始终念着候场室的那通电话,阴差阳错地神游好几次。好在他反应机敏,这才未出差错,心里早已将那人骂了千百遍。

好容易挨到节目录完,郭德纲足下生风,向候场室奔去。远远被落后的助理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这是第一次见郭老师走的比谁都快,步幅比谁都大。

郭德纲冲进候场室,一把抓起手机,焦急地点开那个熟悉的名字。

  

  

于谦被铃声吵醒,支着耳朵听了半天,才发现,手机不知何时已跑到脚底。他费力地坐起身子,不情愿地抓过手机,望了一眼屏幕。

映入眼帘的三个字令他一激灵,瞬间清醒许多。

“喂…咳…喂?德纲,什么事?”

“哥,干嘛呢?”

“嗯?咳咳…没什么事,我…咳…在马场呢。”

郭德纲听出电话那头的人状态不对,语气有些焦躁,“怎么了?你病了?听着咳的厉害!”

“身子有些热,可能是发烧了吧。”

“可能?!哥,你多大人了!能不能对自己身体上点心,别总跟小孩似的??”

“咳…真没什么事,你还说我,我…咳咳…我说你少录点节目,别那么累,你也没听呀。”

“行了吧,别跟我搅和!说你的事儿呢,自己记得吃药,听见没?!”

“嗯,好。真没啥事,我体格好,睡一觉就能行。”

电话那头一阵沉默,就在于谦准备开口询问时,那边又问了,

“找我什么事?”

“啊…?”

于谦不明所以,不是他先打过来的吗?

“两小时前,不是给我打电话了么,我录节目呢,没接着。”

这回轮到于谦说不出话了,“我…呃,我…没有…呃,可能是…睡觉的时候,不小心…摁出去了…”

对面又是一阵沉默,良久,“那行,你好好休息。”

不再等于谦回应,电话“嘟”的一声已然挂断。

虽说两人平日通电话亦极少寒暄,可十几年搭档下来,台上台下,对方每句话暗含什么,于谦比谁都清楚。

正如现在,那人准是有“意见”了。

于谦深深吸了口气,打开微信,发了条消息,

“角儿,别生气,我都听你的。”

“什么时候回来?一起吃饭吧。”

  

  

直至下午,于谦也没等来想要的回答。他给自己鼓鼓气,点开那人的名字拨了过去。

没接。

老谦儿哀叹自己命苦,给朋友去了个电话。

他知道郭德纲在录节目,只是不知还录几天。好在他朋友多,不一会,就得到了答案,三天。

老谦儿道了句谢,又花十几分钟为自己订了一张明日午后前往杭州的机票。他并非没有助理,可这种偷偷去见角儿的喜悦,只能自己体会。

看着屏幕上显示目的地“杭州”二字,年近五十的人捧着手机,乐得像个孩子。

  

  

翌日清晨,于谦一早便醒了,想想今日的行程,更觉兴奋。可他还是辜负了那人的嘱咐,也高看了自己的身体。昨日忘记服药,以致今日病情不仅未能好转,反而头颅更加沉重。昏昏沉沉中,他做起了白日梦。

梦的场景是夜晚。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二零一贰年。

杭州,西湖,春夜。

人言,杭州美景盖世无双。

对于谦而言,来到西湖,自然要去酒吧一条街逛逛。他倒不是第一次来,也不是喜爱闹哄哄的场景。只是身边跟了个“清心寡欲”的家伙,让这件事情平添了几分乐趣。

于谦半推半攘地、将不情愿的小黑胖子带入一个看起来还算比较清静的酒吧。郭德纲终是拗不过这位驯马熬鹰的北京爷们儿,眉心紧拧着被人拥进了酒吧的门。

清冷典雅的装修、年轻歌手柔和的嗓音、与面前小服务生拘谨的笑容,瞬间让郭德纲觉得,自己方才的别扭姿态有些侮辱人。他不好意思地垂下头,任由于谦与服务员交谈着喝点什么。

两杯酒下肚,耳畔歌声袅袅如烟,听得人醉意渐浓。

两人鼻梁均架着有色镜片,算是一种伪装,无人认得出来。可新人老手旁人一眼就能辨出,没一会,便有小姑娘甚至小青年对于谦同志暗送秋波,郭德纲看在眼里,莫名烦躁不已。

毕竟不是来喝酒的,两人歇坐片刻,于谦看出郭德纲不想继续滞留,遂先起身结了账,转回身来,拉起郭德纲向外走。

夜晚温度骤降,湖畔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小雨。

昨夜是二人的杭州专场,下一站上海,三日后。助演的徒弟已然回京,只留他二人在此,计划直赴上海。

湖畔道路悠长,或许是一小时前的小插曲闹得,二人许久无话。

于谦点了根烟,烟雾缭绕中,郭德纲从背光的阴影处望向他,欲言又止。

西湖的春雨异常温柔,拍在脸上,不仅不凉,反倒像在挠痒痒。

郭德纲只觉腹中有一撮火苗,不知因何,隐隐在悸动。

该不会是那杯酒有问题吧?念头一闪,他立马摇了摇头。两人的酒是一样的,况且于谦不会害自己,谅是自己多心了。

于谦嘴里的烟还吸没两口,就被无情的小雨浇灭。他彪了句国骂,掏出刚买的廉价火机,耐着性子点了几次,却始终不着。一气之下,他猛地甩手将烟扔在地上,这还不够,对着它又狠狠补了几脚。

郭德纲默默在旁看着他一系列动作,待人发泄完,这才开口,“少抽点不行吗,对身体不好。还有,旁边就是垃圾桶,你扔桶里不好吗。”

句子是问句,可听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商量。那被训斥的人原本充斥着狠戾,听了这话,身形一顿,在目光抬起落至小胖儿脸庞的一瞬,眼底戾气悉数散尽,取而代之的,是撩人的温柔与磁性的嗓音,“好好好,不抽了,听你的,都听你的!”他弯腰捡起因自己暴力踩踏而变得泥泞的烟头,快走两步,丢进垃圾桶,又乐着颠了回来。

“嘿嘿,怎么样,我都照你说的做了吧。”

于谦傻乐地围着自家角儿身边转悠。不知为何,今夜的他在郭德纲眼里,怎么看都像一只开屏的孔雀。

郭德纲噗嗤一笑,浅浅的酒窝映着月辉,“别浪了,于老艺术家!也就你,酒吧里坐几分钟就有小姑娘暗送秋波,也不知看上你哪了,不嫌磕碜…”

于谦这下可不依了,嘿的一声拦住人的去路,凭借身高的优势将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,挑挑眉,“不仅小姑娘,还有小小子儿呢!怎么,难不成…郭老师吃醋了?”

“起开!”没来由的调侃听得郭德纲一股子邪火,就着用力一把推开比自己高一头的人,快步向前走去。

于谦嘴角微微一翘,立马又恢复正形,紧着两步追了上去,“嗳,开个玩笑嘛,郭老师别放在心上啊。”

郭德纲始终一条直线向前走着,于谦却不老安分,忽左忽右地在人身边神出鬼没,大到路边的丝绸店,小到摆货的小摊,都能将他的好奇心勾走。

郭德纲看着像小学生一样东奔西跑的老爷们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
年过四十还跟小孩儿似的,也就他师哥,永远长不大。

只是,他怎么愈发觉得,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同寻常的燥热?

邪门了!难不成,西湖的春雨带着白蛇的妖力?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郭德纲下了赶回北京的最早班飞机,宽松的外衣随风撩起,整个人像一团小旋风冲进马场。

“哟,郭老师?您来了!”马场工作人员看着面色焦急的郭德纲,有些诧异,可一转念就明白了什么,下巴颏指了指东首,“谦儿哥在自己那屋呢,身体不太舒服,我给他备了药,也不知吃了没。”

郭德纲颔首表示感谢,扭头急急向那间熟悉的屋子走去。

  

  

于谦仍在梦的场景中徘徊,朦胧间,脑门被一滚烫的东西糊了上来,他下意识地将厌人的玩意儿拨开,可没一会,那东西竟又贴了上来。就这样,一来一往、几个回合下来,那物什兜兜转转、再次准确无误地落在脑门中央。于谦这下火了,猛一挥手,只听旁边传来一人倒气儿的声音,紧跟着,手背挨了一记狠力。

于谦吃痛一惊,一睁眼,发现小黑胖子正一脸怨恨地望着自己。他怕不是自己烧出了幻觉,揉揉眼,复又定睛望去。

郭德纲眼神愈发凌厉,于谦吓得几乎弹了起来,彻底清醒。

“你…你怎么来了?不是…在杭州录节目呢吗?”

小胖儿不接他的话,右手向桌子狠狠一指,语气严厉,“于老谦儿,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?药也不吃,水也不喝,你这命,要是不要了?!”

话毕,用力在于谦脑袋上一按,将人摁回床上,这才将湿热的毛巾再次敷上,嘴里命令道,“不许动,躺好了!”

刚睁眼就得了一通骂,于谦一时回不过神来。但适才这一惊着实出了不少冷汗,体温似有降低的趋势,头脑也渐渐清明起来。

“你…那节目,不是还要录三天呢吗?”

郭德纲瞪了他一眼,“再录三天,我怕我搭档一命呜呼,以后只能自己说单口了。”

于谦知道这人本就没消气,此时见了自己糟乱的状态,想来火气又添几分。

好汉不吃眼前亏,识时务者为俊杰。

于谦赔笑道,“瞧您说的,就是念着相声,念着您,我也不能就这样走了呀。”

郭德纲脸色有所缓和,于谦胆大了几分,半戏半认真地,“不过,倘若我真先一步,您尽可找别人搭,我这人很大度的。”

按说,郭德纲并非开不起玩笑之人,若旁人同他开这玩笑,他张口便有一百种方法怼回去,可到了于谦这里——

“于老谦儿,你要是活不耐烦了,接着贫。”郭德纲手底仔细地给人掖着被角,嘴里却是不饶人的狠。

这下,于谦气焰全无,蜷着往被窝里缩了缩,眨眼间,脸上竟挂满了委屈,“那……郭老师…能帮我递一下桌上的药和水吗…”

郭德纲嗔着瞪了于谦一眼,凌厉的攻势居然在对方的示弱中下败下阵来,起身向桌子走去。

于谦不敢再“挑衅”自家角儿,异常温顺地吞了药片,他忽然想起什么,掏出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翻了一会,摆在郭德纲面前,“角儿,我本已买好机票,打算下午去看你的,你看!”

郭德纲目光落向屏幕,眼底闪过一丝光亮,可再抬头时,已恢复正常,“行吧,这次不跟你计较了。”

其实郭德纲很少闹脾气,倘若真闹起来,很难偃旗息鼓。谅是这次占了生病的便宜。

于谦心下偷乐,看了眼手机,这才发现时间还不到八点,从机场赶到这里,最快也要一小时,那乘飞机、赶飞机、起床……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“角儿,来的这么早,吃饭了吗?”

“飞机上吃了点,不饿。”

“要不,我去给你做点吧。”说着,便欲起身。

郭德纲一把将他按了回去,恼道,“让你躺着别乱动!再不听我的,我可不在这呆了啊!”

于谦只得放弃。在郭德纲的注视下,他强迫自己眯眼躺了一会,可一想到被人盯着看,无论如何都睡不着。

“角儿,睡不着啊,要不……”

于谦坏笑着停顿一下,却被郭德纲隔着被子用力推了一把。

“快睡!”

两人虽不是什么特殊关系,可同于谦一样,无需言语,郭德纲总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。

包括现在。

郭德纲收回手,垂了双眼,记忆如潮涌。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“想坐船啊?”

低沉的烟嗓贴在耳边,一股酥麻感借着声音、顺着耳窝、涌入四肢百骸。郭德纲有些惊慌,今夜的自己是怎么了,怎地总这样心神摇摆?一时间慌了神,忘记回答。

于谦扭头望了眼湖边被小灯装饰的闪闪发光的两层小游轮。夜雨下,行人愈发少了,游轮别说人,连个鬼影都没有。于谦二话不说,拉起身旁人的手向前走去。

郭德纲下意识地想要挣脱,可夜西湖中那方安静的游轮似乎带着奇异的魔力,让他难以抗拒。他抿抿嘴,顺着人的拉扯,上了贼船。

游轮原是卡着点开的,可等了半个晚上才迎来第一批游客。船家是个爽快的,也不废话,呼喝着起了航。

夜雨逐渐细密。

直至走到后舱甲板,于谦才松开一直被自己紧攥着的人。两人肩并肩靠着船舷,很有默契地共同欣赏着西湖夜景。

船上除他二人,便是一位负责掌舵的与一位负责抛锚的。负责抛锚的老汉早已躲进舱内避雨,看样要等船靠岸才会出来。

于谦习惯性地从侧兜掏了根烟出来,刚要打火,余光中,一道凌厉的目光穿过黑夜射了过来。他愣了一下,干笑着将烟塞了回去,“不抽了,不抽了。”

郭德纲未再言语,扭回头来,望着船底翻涌的浪花出神。

夜雨拍在脸上,本应使人感到寒冷,可杭州不是哪来的妖气,两人均感觉腹中有一团火苗渐烧渐旺。

于谦忽地挺直了身子,郭德纲还未反应过来,就被人从后抱了个满怀,前胸紧紧压在冰冷的船舷上,那个充满诱惑的嗓音再度打入他耳窝中,这次,连气息带起的热浪都是真的。

“德纲……我想…”

前身明明贴着冰冷的钢板,可胸中火苗竟有燎原之势,定是那杯酒有问题,郭德纲更加慌了,一边拼命克制着自己的反常,一边在人怀中挣扎起来,“放开我!你…你想干什么?你疯了吗?于谦!这是什么地方!”

赫赫的笑声在耳后响起,静谧的夜里竟然一点都不可怖,反倒有些醉人,“所以,你只是介意这地儿,并不介意我,是吗?”

郭德纲没料到,一个捧哏的竟如此会狡辩,更令人着恼的是,即便他使劲浑身解数,仍挣不开那人强大的禁锢。情急之下,一狠心,他抬起右脚,猛地踏在那人脚背上。

剧痛传来,于谦力道松懈,郭德纲趁着机会猛地推开人的臂膀,逃出包围圈。

可跑了两步,他便停了下来。

去哪儿?甲板就这么大,又不能下船,难不成…自己跑去前舱?似乎也不像话……

他回头望了望罪魁祸首,只见那人弓着身子、痛苦地捂着脚背,颤抖不已。

适才用力似乎狠了点…他没来由地泛起了心疼,忘了生气。脚步不再挪动,他站在距离于谦五六米远的地儿,定定地望着他。

于谦捂着脚面,心下懊悔不已。今晚的自己不知是怎么了,接二连三如精虫上脑一般。此刻得了郭德纲明确的反抗,反倒清醒许多。他暗自庆幸,幸好未酿成大错,否则,别说十几年的兄弟,以后搭档能不能做都两说。

于谦终于缓过来,慢慢直起身子,靠着船舷,又将烟掏了出来。

密雨打湿的头发贴紧额头,廉价的打火机再次凑到跟前,却无论如何都打不起火。

“操!”于谦振臂一挥,被雨水浸湿的烟卷在空中划了道长长的圆弧,坠入湖中。他两手撑着脑袋,抵在冰冷的船舷上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于谦忽觉腰间被人从后轻轻环住,熟悉的声音响起,这一次,竟然带着不曾听过的温柔,“师哥…我刚刚…是不是…踩疼你了…”

千辛万苦压下的火苗仿佛得到浇灌,情欲叫嚣着破土而出。于谦一把将人带入怀中,面对面地,再次将那人压在船边。

“疼…”

郭德纲小声抗议,于谦喉结上下滚动,忍着炸裂的欲望,温柔地将人抱起一点,垫了自己小臂在他背后。

静谧的夜里不时传来浪花拍打船舷的声音,细雨落在甲板的声音,与远方游人不真切的欢笑声。

现下,又多了两个男人沉重的粗喘。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于谦直挺挺地躺在床上,望着坐在一旁不知思索什么的小胖儿。忽然,他想起自己中午还有个饭局!适才光顾着惊喜,竟把这茬儿给忘了…

可人家是专程来看自己的,自己怎好意思去参加饭局,可不去吧,这局大伙张罗着攒了大半年,好容易人凑齐,说好谁都不能缺席,这也是为何他买的是下午的机票。

于谦越想越没辙,翻来覆去,脑壳又开始疼了。

郭德纲的思绪随着床上人的翻来覆去,慢慢被拉回,见于谦面有苦色、有口难言地望着自己,心下纳闷,“怎么了?脸色这么差,不兴我在这啊?”

于谦连声否认,可解释的话到了嘴边,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。

“怎么个意思?快说!”郭德纲脾气急。

“我…原本…中午有…饭局……”

郭德纲一下就明白了。眼底怒火烧起,他二话不说,起身便往外走。

于谦慌着从被窝里爬出来,紧赶着在小胖儿的手触到门前的一瞬将他拉住,“别别!德纲,别走,我……”他犹豫一下,但很快下定决心,“我不去了还不行嘛,你别走!”

郭德纲还在用力甩着那人的束缚,可于谦一手攥住了,另一边抓起手机便开始拨电话,一个一个地跟人解释、推了饭局。

局势终于被控制住。可两小时后,当郭德纲看着于谦满头大汗地在厨房忙活着自己爱吃的食材,忽然有些后悔——他哥若是去了饭局,就不会累着给自己做饭了。到头来,辛苦的还是他哥。

他倚着厨房门框,望着忙碌的身影,嘴边勾起一个浅浅的酒窝。

他二人总是这样,最先惹事的是他哥,最后对自己百般宠溺的仍是他哥。他的世界,除了他哥,还是他哥……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二零一贰年,春。

直到抵达上海那日,郭德纲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。

两人终究没有经验,又是临时起意,搞得郭德纲一觉醒来便高烧不退。

夜幕散尽,灼灼烈日下,于谦知道,两人终究只能是搭档与兄弟的关系,无有其他。

杭州前往上海的一路没有助理,于谦尽力将所有行李都压在自己身上。郭德纲起初不从,他知道,西湖那夜无论因何而起,都是一时放纵,没有道理让师哥为自己鞍前马后。尽管如此,可所有的重物,到了最后,还是一个不差地悉数落在于谦身上。小胖儿轻松地拖着自己的行李箱,看着他哥任劳任怨地跟在身旁。

发炎的伤口终会愈合,然而,有些事情,一旦发生,便会潜移默化地影响思想。

于谦对搭档的迁就与日俱增,只要郭德纲开口之事,他均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,甚至不等话音落地,从无例外。郭德纲对于谦的逆来顺受简直有些无奈,他知道,他的师哥骨子里并非这样的人,可偏偏在自己面前总是如此。

无人不喜欢别人递来的温柔,更何况,十几年寒暑春秋,这人始终伴着自己、最懂自己、并始终如一捧着自己。

郭德纲必须承认,他的精神沉沦了。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郭德纲终于看不下去了,明明师哥发着高烧,却反复蘸着凉水,洗了青菜又拾掇冻肉。他只能行使自己的权力,死缠烂打地命令于谦不准再忙活。于是,最后端到桌上的菜并没几样,却都是他最爱吃的。

于谦坐在桌前,容光焕发地看着对面吃的开心的桃心儿,“我这儿忙活了半天,落了几斤的汗,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。”

郭德纲对着桌上的美味风卷残云,夸张的咬合令额头增添了几道纹路,“还得是我吧,要是你自己,不知憋多久才能好。”

于谦笑了,脸上的褶子堆成山丘,“吃完饭,带你去骑马?”

郭德纲吃相一滞,“骑马?不去不去,我又不会…”

于谦挑挑眉,“就当是陪我了,不行吗?”

于谦很少求他,郭德纲怎忍拒绝。

可直到于谦也上了马,郭德纲才明白,自己又落入那人的圈套。

“你……你……咱俩骑一匹马,像话吗……?”

于谦从背后将人环入怀中,轻轻提了下缰绳,棕色的高头大马扬蹄前行,于谦趴在人的耳边,热浪打在耳廓,“带你去个漂亮的地儿,绝对没人。”

其实眼下这地儿也没人。于谦做事随性,但终归是有数的,郭德纲晓得。

他不再反抗,任由身后人抱着自己,阖上双眼。

峰回路转,桃花盛开。

郭德纲再次睁眼时,眼前便是这幅艳红景象。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西湖畔。

夕阳西下,涌金门的古道覆满了桃花。

落日余晖下,桃花的妖艳收敛许多,却更显繁华,一如今日之德云。

郭德纲于谦在古道上嬉闹着。

两人推搡半天,小胖儿似是落了下风,心有不甘,非要抓住他哥的衣摆,在人身上找回来不可。

走在前方的于谦东躲西闪,小胖儿追的着急,猛然间脚底一绊,向前跌去。

于谦一个急转弯回身,眼疾手快,将人拦腰抱起。

时间仿佛静止。结实的手臂环在敏感的腰间,绯红的脸颊与夕阳交相辉映。

于谦率先回过神来,抽回手臂,欲盖弥彰地遮挡着淬火似的脸庞,“不闹了,走,喝酒去。”

身体如天边火烧云般滚烫,郭德纲恍惚着“嗯”了一声,就这样,被人骗进了西湖畔的酒吧。

那夜之后,他曾郑重其事地问过于谦,那晚的酒到底有没有不良成分!于谦一脸无辜,对天发誓,那就是一杯再也普通不过的鸡尾酒,绝无任何猫腻。

于谦都不会骗自己,郭德纲相信。

故而,他原以为的被人搞鬼、酒精作祟,其实都是自己的真情流露。

  

  

  

一切恍如昨日。

淡淡的笑容挂在嘴角,郭德纲知道,身后人虽看不见,但感受得到。

果然,于谦将人的环得更紧了。

落花有意,郎君有情。

二人一马,终见繁花。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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